张亦庵先生的《茶居话旧》(上)(《新都周刊》1943年第22期)说:“唱女伶之风,曾盛行于广州及香港。”这种盛状,有一首竹枝词表达得很恰切:“米珠薪桂了无惊,装饰奢华饮食精。绝似歌舞升平日,茶楼处处管弦声。”吴家盛的《广州通信》(《十日谈》1933年第6期)也很经典地表述过。他先说广州人上茶楼的盛况:“上茶楼是广州人不,广东的整个生命之表现!那茶楼上你就明白广州人之为广州人也!要是一天不上茶楼!早六时至九时,下午十二点至三四点,晚五六点至十二点,大开茶锅,请你喝,自然广州的喝是小盖儿碗,一点点喝,没有大壶作牛饮的,而且非吃点鲜虾饺、马栗糕不可!”再曲终奏雅、画龙点睛道:“就要坏(一定要有女伶)。茶楼有女伶唱那些公子定终身的事。犹之乎各地之大鼓唱书,女人是生命之中坚,信然!”
只可惜的是,上海的广式茶居没有流行过,上海的茶居更没有盛行过。广州有时被人目为保守,但“地势使之然”,在许多方面,还是走在前面,也走在上海前面。前面说过女侍与女工的问题,如今“唱女伶”也是。上海可以在歌厅夜总会里唱,但不太兴在茶楼里唱;在茶楼里唱的,还是得等到新都饭店起来后,才开风气之先:“只有现在新都饭店的茶座里的新式歌唱仿佛近似,而一新一旧,风味究有其不同之处,这是由于时代的限制使然的。”新都饭店是充分吸收饮食娱乐新元素的代表,代表一种新兴的力量。看来,新力量还是好的。
更能代表新力量的,是咱们共产党人。下面的这一手笔,不出自我党,也出自进步人士。卫理的《饮茶在香港吃在香港之一》(《茶话》1947年第22期)由广州茶馆的唱女伶启发,谈到茶馆的改造:“记得早几年前,有些教育家主张将茶馆改做进行民众的社会教育的场所。在抗战期间的重庆大后方,像沙坪坝的学校区里,茶馆就是变相的民众教育场馆,灌输着正当的娱乐,有演唱经文人改编抗(日)救(国)说书鼓词,有发表国事的主张,使民众在消遣之外,得到许多知识。有一只传遍大后方的"茶馆小调"就是那一时期的产物。”
这一趟,广州是没有赶上的这是广州的保守性,或者说广州不可能永远是娱乐时尚的急先锋,有时也要歇一歇的。也对。因为再过了几十后,开放改革的门一开,广州的茶楼酒肆,就率先引入驻厅歌手,又率先掀起卡拉O K的潮流,并因此影响到流行音乐的发展,开创了中国流行音乐的新时代。我的朋友于今(于爱成)写作出版了大陆第一部流行音乐专著《狂放季节流行音乐的世纪飓风》,并被韩国引进版权一版再版这一切,实可视为中国深厚悠久的“佐酒侑欢”的风雅传统的隔代承续,广州茶楼当年的“唱女伶”,无论如何是值得珍视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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