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蕴含深邃的思想而能在平凡中体现超脱.它也成为繁华的喧嚣与尘世中的一片清和:茶,则是人们连接理想与现实、滋润心灵的日常饮品。
环境、主体与目的三位一体的茶事随处可见,但如果再限制地寺院内僧人这特殊的前提,茶事就有非同一般的意境,由此诠释其中的神秘与深奥,这恐怕要拜托大不同的学者或高僧大德所为。好在茶禅并不会给凡夫俗子关上认识之门,正如僧家杯中的茶是有佛性,但俗人喝的茶也可以寄托灵与性的,人们对花所寄望的情感或表达,不会因如来的“拈花一笑”而打折扣,反而会增添深广.这也当是禅宗的义理所及。
禅、茶,原本是不同的法理或事象,由禅及茶,是寺院茶事繁衍的结果.禅茶则是上升到义理与修为上(当然这样的茶事也可有别于一般所指)。茶与禅,则是由物性到感觉与事理的关系,但如果非要从茶禅而说,则是当代茶文化学者把茶事上升到世俗哲学而说事。这样说不是混淆或主观性作出字义上分离.只是便于说明,方便叙述,也是为了借论坛这平台,阐述茶的物理与文化的通达。
一、茶的发现与禅宗的由来具相同的文化特质
禅宗的起源,“在于世尊的正觉”.这一说法自然是可有颠簸不破的佛理为证。茶的发现源于“神农尝百草,得茶而解之”的传说。但事实上两者的存在并得以广泛的流传,都还得益于国中文化。就茶的发现而言,它是一件难以说清(具体某人)而道理却逐渐明了的事。当代历史学与农史界的学者已认同了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其理由.正如着名农史学者游修龄教授在撰文并引用时所述:冯友兰在“大人物之分析”一文中指出:“大人物大到最大的时候,一般人把许多与他无直接关系的事也归附于他.于是此大人物即成一个神物,成为一串事物的象征。”有关茶与神农的关系,源自饮茶风气的不断扩大.爱好饮茶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自然要追问最初的茶叶从那里来?怎么起源?正遇上神农氏功劳传说逐渐扩大,因而把茶也纳入神农的功劳之内.可说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同样,对于禅宗的起因.刚去世不久的同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曾作过如是的说法:“据说当年灵山会上,如来拈花,迦叶微笑,师徒会心,灵犀一点。这种心法由迦叶传了下来.不知传了几代,传给了达摩……达摩琏到中国来的‘法’,当然也就虚无缥渺。反正中国后来的禅宗.同后汉安世高等带进来的禅学,根本不是一码事。总之,禅宗是在中国兴盛起来的。严格地讲,禅宗是在五祖弘忍以后才畅行,而大盛于六祖慧能。为什么单单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单单地中国的文化环境中,禅宗才能兴旺发展?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这两者看似没可比性,其实不然.因为六祖慧能所处的时代是盛唐,而茶(文化)的兴盛如以标志性的人物陆羽为代表,大致是在中唐或此前的盛唐末期.这就有一定的可比性,而且,笔者认为历史上首次出现的“茶道”两字.就出现在饮茶雅俗混同(共赏)时期之后的唐朝中、前期。当人们要去禅宗的出处与茶的出处,都各自追溯到源头,尽管时代不尽相同,但其出处却是相似的,只是成就佛祖的不容置疑,而茶的问世却无法真实,但重要的是都有了那么惊鸿一瞥的开端,为的是期许后世的千古流传。
笔者同样相信.“茶禅一味”一语(同样曾经被我们推崇为因“(宋朝)禅宗高度发展,广泛流行。士大夫谈禅成风”.由大德高僧在冥想与空灵中而得)也当是现代二十世纪的产物,只因有了新文化运动与改革开放这样的文化大变革.会当涌现出类似茶道表演这样的“创新”做法与茶文化的油头粉面。
二、禅与茶的共性与互通
禅与茶本是两个概念与事理.但其关联度却因为“禅茶”或“茶禅一味”等而似乎关联而互不分.其内在的深意非同一般。
1.在回答什么是什么中,茶与禅十分的相似。“茶禅一味”从其字序而言,茶禅之识重于禅茶之深.而且把茶之“味”放在考量其论价值取向的首先,但撇开这点。两者确有论述的相似性。什么是茶?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因为从自然科学、生活或以商品而论都会有不同的认识,即使人们要问“茶是什么味道”这般日常性的问题,真正的智者只能通过适当的引导后方能解答问题的要旨,并让问者满意,因为不说茶的种类还关乎问者的意图.这就好比并不懂得禅之深的人来问什么是“禅”。以禅而言(不同于“味”,该是义理),以语言所及与其可能的修辞作用.“对表现禅来讲是有限的,而禅却是无限的是没有规律和界限的。”而茶虽没有如此深奥,但义理上也有相似性,以现代的话讲.如果没有一个形似的认识载体,往往会出现答非所问的可能,即使可能有交流,也局限于可能的相似认识而已.因为茶所繁衍出的事例之多,界限之广,超越一般人的想象.禅学所涉及的哲学、艺术等也能触及,只是没有禅的抽象罢了.而抽象与具象本身也是因人而异.而关注的深度与“无念”的程度也当在其中(客观事实上是正因为禅的抽象而深广而比茶的世界相对通广)。当然,两者的不同是客观的,茶是以饮用为主体,“味”为其要;禅是皈依的心念,虽然在主观上通过“心”为载体.其心念以“体”而存。当然,其客观的效果因人而异,可谓“饮者自知”。
禅与茶的存在.只要在意它的人不排斥.都会有一种以其“通孔”看世界的眼界或世界观的存在.并享受到其中的乐趣.除非有的人对其实在于内心“不来电”或者只奔着可图谋的经济利益。
2.禅与茶在其道理与事由上的深入浅出与观照上很相似
禅与茶的认知过程不可能相同,但由心而始,通过修行而提升 自己的领悟能力、实现心智的超脱 是相似的。禅那由心悟开启慧根, 从中去解构大干世界.这其中禅所 要求的悟性.是要人达到超世间法 的悟.方能使悟者上升到了一个能超越空间的智慧与境界.使其达到全新的认识中容纳世事与一切。对茶的认识,也是因人而异。以实用而言的茶,不过如日常解渴之水,但如果加之以世俗的规范与茶事所涉及的物事人情.尤其把茶与自然造化及人的智慧所依托或借助的载体,清馨、温润、睿智与和谐尽在其中.对茶认识所需要的看山是山、看山非山、看山还是山的僧人之非常之见尽显其中。禅中通过修行而达到心悟的超越.在茶中也能通过生活的实践等路径而达到见识的递进,茶不但是帮助记忆的生活花絮还是人生智慧的见证。相对于茶的清馨等,禅同样可有清和、色空、慧缘、刹那和功德等来诠释,而且它们的鲺证并非单一。
禅与茶在具象、义理与抽象方面都有深刻的相似性.这应该是寺院与茶事深受其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从深层次讲,是与其“心”相关的观照而相契。在六祖慧能之前就有“由动静而体用”之论.动静相关、静而不离动,并非舍去动而另求静:这就如杯中之茶,动静只是事物运动过程中的环节.是客观不是目的,重要的是为为使命而存。以泡好的茶为例.如果使其处于不停的运动中.即使不断地饮用与冲泡,但较之常态更易不堪为用或失真.禅悟也当如此,这也算得上是深入浅出(只是这般真知却被当代的社会颠覆着用)。总之,禅宗的境由心生、藉境观心,与从品茶(与环境相关的进程)到茶道以及由心茶互动的茶至心之路径,很是一致。
3.禅与茶在抽象或诗意的创作上有着异曲同工的表现。
季羡林先生说到禅宗唯独在中国兴盛时,提到“但是禅宗思想流行以后,很多人都把作诗与参禅紧密地联系起来。”诗,是与画,包括文字都有同源性,但画似乎更抽象,抛开具体的,笔者从欣赏角度罗列由禅与由茶道到中国画的欣赏。
中国画中有一个支派——写意画.从写意的名字可以看出,写的是自然的一种精神存在,意在把具象的神刻画出来,至于形体如何.因为直达根源的真,才是美的。写意世界.写的并不是世界表象,而是精气,是万物骨子里的那种支持它生长发展的道。茶道之美,一如中国画.美在写意,这是表现欲强且喜好直观的西洋人所不能理解的。试想,一壶清泉倾下,带起数枚翠色可喜的绿茶翻腾,顿时清香来袭。待“风平浪静”,茶叶沉浮,袅袅烟丝.安然若素,那种意境,只可渲染.不可细刻:只可达意,不可言传。这种类是独特的,是中华千年文化沉淀下的精萃,所有这样的传统的美的意愿是一致的,传承并发展。所以说,茶之所以有道可称,是基于其从根底里萌生的与道的千丝万缕的关联的:茶之所以为美,也是因为蕴于其中的特殊的情愫。茶之道,是茶的根本,也是其美之所在.以茶的角度来认识中国画能够入木三分。
禅理对此又是如何认为的?中国写意画的出现,是中国画进入内向抽象思维的一个鲜明特征:即使无拘无束的僧人画家,其抽象性也同样有内在含蓄的倾向。这明显不同于西洋画。“禅的意识既没有有西方外向的激烈情绪,也没有中国的内向保守。禅完全超越了两种倾向。在禅的抽象意识中,既不存在极端也不存在局限。禅的抽象意识可以使人走进一个十分自由的空间,但又不会失其法度。因为禅的抽象是超意识的,没有丝毫的做作与主观.完全以人性本原的心而产生的抽象意识,所以禅所产生的抽象意识能与任何人的心相沟通。以禅所具的特性,在禅的境界呵以获得最完美的抽象意识……禅是抽象美的灵魂.禅的抽象美是无形中的有形.是无远见中的有远见,是在‘色空’之间形成的抽象美。”这让我勾想起自己论述茶道茶艺时所引用的“从有形到无形”的认识与“从无疆到有界”的表现。问题是茶道之美与禅的抽象之美是一致的吗?
如果撇开为人处世与被朝政所“误用”的儒家思想,笔者认为禅与山水及道一脉相承的茶之间有相通之处与可比性。禅与道在其客观世界的认识上有共性.因为禅的形成发展过程中吸取了道的思想.这是从唐朝之前佛道互求发展中的相互汲取与诘抗的过程所决定。如此而在各方面表现的例子真的不少。禅宗的至精至深、“目空一切”与道家的精细微妙求真、“空旷浩渺”只是相对而言的一步之差,以僧家那无“善不善”之分来看以道法自然为纲的“《道德经》虽玄远而未尽善”,也并没原则性的差异,只是主观世界的不同.道家由无微不至到空旷.与禅宗的由空无到无中生有,也有相近之处:它们的发展要求与朝政时事保持一定的距离。进一步追溯其渊源所在,其源头该就是东方哲学智慧之源——
《易经》,这一古老的智慧表明:任何事物一旦达到巅峰状态就会发生逆转,融通或转化也是其表现;这在禅的境界与茶道中都有非常的表现。再还有,佛与深刻地隐含了道的茶这两件物类有别的事,对中国文学艺术的作用都十分重要:佛.造化了许多能更生动描绘与状事的文字组合,圆融了中国文化(鲁迅先生称其造化了类似《西游记》这样的作品),茶同样是使中国文化丰富而灵动,增添缤纷。而名家所称的“茶道以佛家最为精深”,与茶文化的博大精深可谓是互为印证。茶与禅的思想,都能较好地克服“人”的因素,而在美的追求与创作创新上相对一致。
三、禅茶与茶禅在互为呼应中各司其职
禅茶与茶禅不应该等同.至少等同有混淆甚至强加之意,但在发展过程中,坚持“出世”的清规不是矜持.而提倡“人世”之禅茶当是醒世为民。
禅茶之禅,还有别于禅宗与其历史,它是参禅过程中?风化于心,外化于形”过程中的茶事仪法.与之相应的是,茶是禅这一大平台上较为特殊的载体。禅茶的发展,就当代而言,是时代性的际遇.因为时代要求文化歌功颂德.但必须丝毫无妨政治.茶与佛教的发展正当其时,地方政府需要通过它们展现功绩,佛教为求富求贵提供了可寄放前程与心灵的声所.发展之声与佛堂的钟声堂而皇之地遥相呼应。寺院内的仁人志士,受茶的恩惠已久,浸润也深,现借助地方之手,振臂一呼,多方受益。愿响应者众,家不大业可大。这里有必要指出的是.在当前中国发展的道路上行驶的是大而不强的经济战车.茶与禅算不上是其润滑剂,其物与念或可比作“洗涮涮”或“洗洗睡”的习惯动作.或当作需要时的文化繁衍而存在:能把茶与禅当作战车驶过后去洒脱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的尘粒甚至是细菌(或对抽吸纳进行过滤中转化)已是茶与禅当下最现实的诉求甚至是造化。当然,即使如此这般.茶文化在中国,依着茶道精神走上了自己的发展之道:相对而言,没有汲取禅宗佛道,茶道是不完整,也不彻底的。茶道蕴涵了“水、木、金、火、土、空”诸大元素.而茶道之道也自然应该入禅宗的法门的。
从已有的一系列约定叫法或归纳性性语言上去琢磨茶与禅的联系,很令人回昧。除了茶与禅可能涉及的学科大类区别外,禅学与茶学,禅宗与茶道,参禅悟道与品茶人道(还有禅师与茶师),与禅茶与茶禅是不一般的对应。这样的总而言之或言而总之.其细分出的内容是不一般的幻化。
当然.茶禅与禅茶还是应该有所区别的.如何区别.下面某寺院的茶事(禅茶)景像很能说明问题。
碟中廖廖无几的僧人静坐和颜,然后轻拈无名的檀香,小心地让其落在雕嵌莲花纹的香炉中。白色烟雾,细长空渺缠绕.于四周翻腾。法门寺的众生,从无望的生活中开始了“有望”的刹那。住持的面容凝静、温和,周遭人儿也欣然微笑,边依偎在僧袍边那如藏獒般的犬也似乎有了更多的灵性。僧人投放的应该是山中的粗茶吧.橙色的茶汤。白瓷茶具所包涵在其中的是香,是味,也许更是个大干世界吧。这样的景像.怎么也忘不了山边纳凉处的那份寂然,仿佛只有”淡”可以形容。小僧人用稚嫩的手分发出青花瓷杯.淡色的佛珠随体势不时滑落在腕部。年长者则打坐在两边石壁前,厚实的手静静等待着,连同那等待的心情。茶的苦涩,茶的余韵从来不需要用过多的言语去表达什么,叙述什么,记录什么。如那些僧人般.维系的是一成不变的虔诚和静寂,也许还有藏在那儿的生气吧、生机的弥漫与传承。所以,佛与茶有了共同时或说是相依存下去的共通点,这便是禅茶的精髓吧!
佛教在茶中溶进“清净”思想,希望通过饮茶把自己与山水、自然融为一体。僧人由此得到精神的开释与美好的韵律是“悟”.佛与茶由此而经典。饮茶可得道,纳茶于须弥。中国历史上,“茶道”确实先由禅僧提出,而且最为精深。相比之下,茶禅又是如何?
茶禅,在我们看来,在“心”的方面有着相类似的内涵.只是还是立足于凡心,禅在其中体现的是为我而用。“佛经从来就不能教化人心。在读佛经的过程中.如果人可以把时间跟耐心拉长,在人生中去印证,产生类似化学作用.佛经的真谛才会在人生当中显现。因此,智者将茶作为一卷可以附丽的佛经,还原自我,而不是一个顿悟的救赎。作为本体的自我.重要的是如何利用外物的特质.去改变对世间的态度跟看法。而茶,则很好地为个人提供正反统一的某一些细微论述.在寻常生活之中去印证,发酵,升华。”
简单地说.茶沟通了身心——脑与心.人与自己借助茶所创造的清幽空灵的空间对话,可适时地把尘世喧嚣放一边.更丰富地发现与体现由繁人简的身心所需。茶溶化在中华文化几千年的岁月长河之中.早就成为世俗生活的一个部分。而茶本身所具有的禅、道文化,则蕴藏在每一次茶事的背后。这,也便是茶道的内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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