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茶的故事——景谷风云(连载二)
青海湟源传来的消息在景谷县掀起轩然大波,社会上议论纷纷。有人说,崔兴财厂长造反起的家,早就对粉碎“四人帮“不满,故意搞破坏,这么些年出了这么多茶,好好的怎么就霉了呢。茶厂职工更有说法,县委刘国祯书记早对崔兴财不放心,从北京开会回来就布置成立县委“揭批查”办公室,开展揭发、批判林彪、“四人帮”,清查与“四人帮”阴谋活动有牵连的人和事,县公安局新调来茶厂的支部书记准给崔兴财好果子吃。崔厂长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寝食不安,六神无主。他听说省公司分管生产货源的冯治民副经理强调质量出问题责任在厂家。冯是战场上“解放”过来的战士,文革中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碰到茶叶变质出事,自然是事情越少越好。崔兴财顶在风口浪尖上,不知道关口能不能过去。许多人都说,事情处理不好,崔兴财可能去坐牢。
省里来通知了,让茶厂来人同去湟源。谁去呢?县里的意见是崔兴财去,解铃还需系铃人。公路上沙土飞扬,对头车过去车厢里就象面粉厂,气都憋不过来。崔厂长一路想不明白,这几年计划8000担,都是一样的原料,一样的加工,一样13%的出厂水分,怎么单单这两批货出问题。两千多件近百吨计两千来担茶叶,价值20多万元可是个天文数字。59年以前,景谷所有茶叶原料调昆明下关,人们说景谷是原料殖民地,争办精制加工。县外贸站和茶厂原是一个单位,搞茶叶的有意见,认为领导关系不明确,站里又抠门,建厂以来办公室、宿舍只拨了八千元钱,职工宿舍是茅草房,办公室安在临时货棚里,收茶没地点,送茶赶马人没住处。茶厂连年亏损,没基建款,烘房几次几乎失火,想改蒸汽干燥却没能力。76年外贸站升格为局级单位,属县革委会的职能部门,管理全县茶叶生产采购,茶厂行政仍属商业局领导,业务与外贸局双重管理。世上的事,争不如不争,茶厂争得自立归了商业,却争来争去争得个祸端,体制上属外贸,或许还有个靠山。这些年,党政一体,粉碎“四人帮”前称呼第一把手县革命委员会主任,粉碎“四人帮”后称呼县委书记。73年春,厂里垃圾堆起火,烧毁分筛车间房屋和制茶机,损失8万元,公安局查里查外,要找出县革命委员会主任谴责的破坏文化大革命的阶级敌人。这次茶叶霉变出事,县委书记又……..。往事像荧屏,一直不停在崔厂长脑际里浮现。1959年末,精制茶厂建成了,第二年初投产,靠手工和半机械加工心脏形宝焰牌紧压茶,产品全部调省里边销。67年革新制茶工具,改制长方形砖茶,供应西藏及省内藏民区。这几年景谷茶厂都是执行72年地区革委会下达的通知。去年,省定景谷边茶为政治任务,年加工成品250吨,调供下关茶厂原料150吨。当年实际加工了441吨,创历史最高水平。或许不应该太急,或许走得快了点,或许不应该争前争后。为打发长途时光,崔厂长一路在背景谷紧茶原料配方比例:3级4级各2%,5级6级各4.5%,7级8级各10%,9级10级各15%,粗茶31%,付脚6%。想前想后,他始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
崔厂长来到昆明华山南路113号“省茶司”与调供科李永友汇合后,第二天登上了北上的火车。李永友是部队转业干部,75年到省茶司工作,负责安排省间调拨计划,看崔厂长一路上心神不定,总找话稳定他的情绪。“这几年景谷茶叶情况如何?”李问。“县革委会主任蔡远明亲自到永平公社主持召开135人的茶叶工作会议,落实五万担县的规划,会都开了15天。全县办了社队联营茶场50个,有专业人员八、九百人,种植面积已经达到三万亩。”崔厂长回答时没有因为三万亩而情绪有所提高。“茶厂同外贸站分开,很多问题没法解决,吃住都有困难。原来以为分开好,分开后,原定的一台烘干机和两部汽车都落实不了。省公司也有毛病,分批小样没有及时确认,时间来不及只有请求电话答复,现在文字根据也没有,事都成了我的。”说着说着,崔厂长要掉泪了。李永友继续安慰崔厂长,尽量找话说:“我省小叶种茶区选用昭通茶样,大叶种茶区以景谷茶样为收购标准样配发各地。景谷样是中央掌握的,勐海那套样在景洪、勐腊和勐海三县转来转去对照收购,由于保管不善,部分样丢失了。72年勐海恢复审检室,唐庆阳厂长不敢自己配样,还通过公司来找你们。景谷茶叶在大叶种茶区是有代表性的。”此时的崔厂长,已无心去听这些了。
启程前,李永友同成都联系过。成都说他们湟源不去人了,让云南先去,若茶叶确实发霉了把货发回去。临行前,省公司有几条意见:一是先搞清楚情况;二是尽量做工作不要退货;三是能否在西北寻找市场处理。茶叶确实发霉了,李、崔二人束手无策。崔兴财试图说服转运站清理挑选一遍,将未发霉部分继续发往西藏。湟源转运站的人生气地说,别说这两车货,西藏自治区商业局受野生茶影响,决定退货六万担,并要求云南方面承担退货运费每担20元。不知是青海海拔更高更干燥,还是李永友心急如焚,他流鼻血了。问题解决不了,李、崔二人垂头丧气返回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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