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地收到一张远方的包裹单。摊开看看,是来自西湖边上的娟,寄来一包价值不菲的茶叶。
娟是高中时的同窗。我们吃住都在一起。她是那种很纯的女孩子。就像你眼中的nicko.也许越是纯粹的人,就越有着与生俱来的柔弱。我记得刚升大学的时候,娟有着掩不住的兴奋,她梦想了多年的城市终于肯张开双臂迎接她。我常常有意无意地说:娟,你天生就是属于西湖边的女子。物欲横流的地方会无情地吞噬你。每当这个时候,她会睁大眼睛,问我:真的吗?我也总是点点头:你将来会知道。
九月,我们各自踏上了驶向不同方向的列车。我来到了大连,而娟则如愿以偿飞向她睡梦中的湖畔。其实我们之间是有着许多不同的。比如她迷恋金庸,而我不爱。刚开学的一段时间没有娟的消息。我知道她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快乐。这是正常的。完美的事物只存在于心里或幻想中。我没有去信打扰她。因为我同样的茫然。很多话会说得缺少底气,只能默默等待。
两个月后,娟的信终于如约而至:“大学生活于我而言,仍是一段不可及的高度。左右不了自我。有些随波逐流。学会忍受寂寞,而又不甘心寂寞。因为不想被现实溺毙,就强迫自己振作些。”和娟从前淡淡的伤感不同,我感到了她面临的沉重。而我也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所以没有抚慰。“这座古城里充斥着没落文化的气息,现代文明与之交缠,令人作呕……这里的秋天特别绵长,这里的人也冷血,这里的梦我不敢做……敬慈寺的南屏晚钟是奢侈的休闲……想象着你曾说过的要开的那间满是张宇的Pub.不知这个梦还在做吗?”我回信告诉娟:“它不是最好,但已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你的性格不适于游走。安静地欣赏你的孤独,它不会再有。”娟或许并不理解我的话。我感到她不断继续下去的沉沦:“萍。有时候会厌倦了杭州这样粘粘糊糊的天气。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在我耳边轻轻地哼着王菲,一起看日落。大部分的时间里因为没有知音而浸泡在书中。发现思想的尖锐已经穿透胸腔。那种大醉之后的虚脱让我更清醒地看着自己。猛然间觉得自己甚麽都不是。想不出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在拒绝,拒绝看到娟走入现实。她是我自私地想保有的一份纯真和美好。留在我的生命中,永远永远……但这是残忍的,也是无法实现的。
我照例回信给她,只是不再有“享受孤独”之类的屁话。我告诉她:“现实中,虚伪假面下的人活得左右逢源,而真实的人性空间越来越狭小。再也没有可以感动的人和事。”娟体会其中的变化。我们都在变化之中。很久后的来信,娟说:“慵懒如你,闲散如我。你过得好,我快乐悠游。无需言表。”我知道她已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蜕变。只是那个纯粹的,有着淡淡感伤的女孩真的就此不见了吗?有些东西是怎麽也改变不了的,它只是被暂时地存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永远不会消失,也不可能被遗忘。所以娟寄来上好的茶叶。我明白她为甚麽要选择这种散发着更加浓郁清香的,萎靡干枯的花瓣。她一定是想说:不再娇嫩的东西,易于存放,也同时发挥出更大魅力。它在干涩中让人离不开自己。可它始终都还是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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