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冈饮茶,雅俗共享,各具特色。文人雅士、达官显贵,或青花瓷壶,或紫砂陶壶,细沏慢煎,小杯轻酌。再邀三两好友,围炉夜话,是何等的风雅与快活。而莽汉村夫、乡妇小儿,大可不必如此讲究。劳累之余,或喝下几碗酽浓香醇的油茶,或灌下一壶清凉醒疲的清茶,又干劲十足、神清气爽。所以,来凤冈识茶,细吞慢品是不够的,你得喝上几碗,灌下几壶,让茶汤、茶水钻进血液,渗入细胞,兴奋了每一根神经后,才能透过片片柔姿漫舞的茶芽,读懂这块土地的茶样情怀,读懂这方百姓的恋茶情结。
“一生只等一壶茶”,湄潭人为茶而来;“相伴人生一壶茶”,凤冈茶为人而生。茶,这一南方嘉木,从唐宋走来,从夷州故地走来;从《茶经》走来,从《华阳国志》走来。穿越历史烟云,经受沧海桑田,始终坚守着凤冈这片土地,绵绵不绝、繁衍生息,只为等来知己识得茶。而这方土地上的百姓与茶结缘,已悠悠上千年,把茶视如生活的知己,把茶奉作生命的神灵,从生到死,相伴与茶。
“相伴人生一壶茶”。生时茶相迎,活着茶相伴,死时茶相送,这便是凤冈从古流传至今的茶样人生。孩子出生时,上点年岁的长辈们就会提醒,坐月子时要用上好的绿茶或苦丁茶水,给婴儿洗眼、净身,说此法可以去邪除秽、明目养颜,意为让新生儿干干净净迎接尘世生活。成长时,小儿们的身体安康,总纠结在父母心头。而那时茶,又充当着父母们寻医问药、求神护子的敬品和通灵之物。小儿们的一日三餐,自然是少不了茶饮茶食的。不必说寨寨村妇们都辣手的油茶,还有那茶叶蛋、茶汤面、茶面块、茶稀饭、茶面粉,都馋得懵懂小儿们常流口水。更有劳作或玩累时,进屋就会大喊一声:“妈,茶呢?”接着就端起一碗凉茶,咕噜噜直灌肠底。长大成人,谈婚论嫁,“茶”似乎多了深意。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正式提亲时的见面礼,被叫作“头道茶”;双方正式确定关系,男方送往女方家的聘礼,被称作“二道茶”;双方约定婚期,男方家送来通知女方家亲戚的礼物,被叫作“请茶”。而女方家在给男方家回礼时装的米花、黄绞、荞皮等油茶辅食,也被称作“泡茶”。
成了家立了业,茶于男人女人,更多了知遇之情、关怀之恩。累时一壶茶解乏,闲时一壶茶斗趣;苦时一壶茶消愁,喜时一壶茶添乐。亲朋上门,先倒茶装烟相迎;拜亲访友,提起“茶”相赠。节日庆典,上茶、上好茶,祭天地、拜香火、敬祖宗、请神灵,都是借茶的正清和雅,来感天谢地、祈祖求神,保佑家道昌光、人畜兴旺。待过花甲之年,看儿孙千里行,听世事风云变,一切的一切,都装进那壶老茶中,慢煨慢饮。总有老爷子喜欢泡茶馆,要得盖碗茶一杯闲酌。意不在茶,在于聚老友们或下棋或叙旧或唱茶歌度余生;总有老婆子,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舍不得的是那碗油茶。不时邀约几位老姐妹,边喝油茶,边唱当年的茶灯,嗑当年的茶事。直待某一天,生命嘎然而止。于是,道师先生以一杯清茶,将亡人请上了家族的香火。还装得茶叶枕,放入棺木,去湿除味之外,更在提醒死者:切记、切记,枕中有家乡茶!到阴朝地府想喝时,自己取来泡!
人事千秋载,相伴一壶茶。唐夷州一路走来,凤冈茶无论茶树,还是制茶工艺,已是花样翻新、百态千姿。福鼎金桂和观音,绿茶红茶兼乌龙,还多了有时尚感的奶茶、花茶、果茶。斗转星移山河变,茶叶相伴似当年,茶于今天的凤冈人,远非是山野间的那棵茶树,壶杯中的那汪茶水,而是相伴千年的老友,早已融入血液里,刻在灵魂里,装进文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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